温皎皎想起这两天总是浑浑噩噩的做梦,醒来总是不记得做的什么梦,如今倒都记起了,那些梦都是她的记忆。
临近她上一世的死亡时间,这些记忆全都是用来提醒她的,但因她这一世进来的是由苏意锦书写的世界,每个人物的性格变动和行为举止,如同蝴蝶扇动了翅膀,发生了蝴蝶效应。
无数的记忆涌进温皎皎的脑海中,那些记忆终于不再变得朦朦胧胧,那些属于她的记忆。
“皎皎,我的皎皎!”
温皎皎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站起身来看去,只见萧玉容听到消息急急忙忙的赶来,之前她在照顾受伤的青虞,听到温皎皎差点掉到湖里去,疯一样的朝着这里跑来,期间还跌了几跤。
她不知怎的,虽然他们说皎皎没事,只是虚惊一场,但她心中却十分的不安,仿佛要失去了她一般。
温皎皎看着阿娘急急的朝着她奔来,眼中被泪水充盈,视线逐渐模糊。
那是她的阿娘,从来都是她的阿娘啊!
“阿娘!”温皎皎朝着萧玉容扑去,忽地,她脚下一软,只觉天旋地转,倒在了雪地之中。
“皎皎!”
温皎皎耳边传来无数人的声音,空灵而恍惚。
渐渐的,她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大年初五,在国公府发生的一场刺杀震惊朝野,尤其是皇后和太子还受了伤,皇帝震怒,派人大肆搜查着刺客背后的主谋。
那些隐藏在盛世之下的暗潮也开始涌动起来。
而事件中心的国公府,却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过去那些可以在固定时辰挑担在这条世家贵胄居住的街上,也不允许在此喊卖了。
有不明所以的商贩问及缘由,同行便告知说:“因为那国公府家的小姑娘还未醒,好像是被上次的刺杀吓着了,引发了心疾。”
“唉,也是可怜,生在富贵窝,却如此病弱,还不如寻常百姓呢。”
“大概等这位千金醒了,我们就能过去叫卖了,那条街上住的可都是有钱人,出手阔绰。”
“这都快开春了,也不知道这国公府千金什么时候能醒。”
第一百六十章 回溯的记忆(一)
温皎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阳光穿透窗格,洒在她的面庞上,那是她最喜欢的一股暖意。
靠在窗边的暖榻,带着异香的软枕毯子,摆满各种小食的矮几,到处撒落的玩物,总是带着一股药香味的房间。
那是她十五年中最常见的场景。
从她出生起,她有许多时候都是坐在榻上,趴在窗边向外望去。
看着她的小院子外面种的一颗梧桐树春天开了花,叶子秋天变黄,冬天落了叶变得光秃秃。
那是温府唯一的一颗在春天可以开花的树,种在院外,有时候刮风下雨了,会将花瓣吹到院内,阿娘会叫人仔细着将这些花瓣给扫出去,别吹到她的屋内。
她喜欢看那些落花,但也只能偶尔看到几眼,侍女们发现后会很快就清扫干净。
春天到了,京城繁花盛开,三姐姐三不五时就来和她说今天在花会上看到了哪些花,哪朵花开的更好,她从外面摘了一束桃花回来,乘着阿娘不注意的时候捧着花瓶蹲在窗下给她看。
被阿娘发现后,三姐姐被训斥了一顿,三姐姐向来伶俐,即便是被训斥也十分嘴甜,阿娘向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火刚冒出来,就立马熄了下来。
三姐姐心思灵巧,最会读心,她也喜欢去看人的神态,从而分析此人此时的所思所想,即便是京城最刁钻的姑娘,她也能和她说上话,这份功夫实在是厉害。
“其实那项家的姑娘,就是嘴坏了点,因为母亲是续弦,她没少受到别人在背后对她的指指点点,所以就像个刺猬一样,只要顺着她的话夸她两句,她就不好意思了。”
三姐姐每次从各种宴会回来,就会跟她说今天新遇见的姑娘是个什么样的。
她很喜欢听三姐姐说起这些姑娘们,三姐姐总能将这些姑娘们的性子摸的很透彻,在她嘴里,这些姑娘再好也有缺点,再坏也有优点。
在她眼里,人总不可能完美的,也并不是非善即恶。
这样深刻的道理,阿娘教过她,三姐姐很聪明,从那些人情世故中摸索出不少道理,但她知世故而不世故,是一个十分通透的姑娘。
三姐姐的学识,其实是府中最好的,连大哥都比不上。
“皎皎,这是我给你做的衣裳,你试试合不合身。”
大姐姐喜欢裁剪,十二岁就能自己做衣裳了,时常拿着她做试验,从小到大给她做了不少衣裳,但有一半都被吹毛求疵的孟姨娘拿回去回炉重造了。
大姐姐是最性子温婉的人,她的名字很和她的性子,温婉筝,一听就是性子温婉的姑娘,虽温婉贤淑,但大姐姐内心十分坚韧,不轻易掉眼泪。
在大姐姐出嫁时,那是小皎皎见她第一次在她面前掉眼泪,“皎皎,大姐姐就要去到南方了,到时候大姐姐给你带南方的特产回来。”
大姐姐嫁给了一个旅商,她十分的羡慕,旅商每年都要在北渊和塞外各处往返,最远还能去到海边,大姐姐常常给她来信,信上会画一些图画,是她见过的风景,都画下来给她那不能出门的小妹妹看。
大姐姐说跟着夫君四处行商风餐露宿虽然辛苦,却也比过去待在闺阁中自由许多,能见识到天地的广阔。
她想,日后她也要嫁一个旅商,去看看外面的天地。
阿娘时常和她说起年轻的时候,她在塞外的日子,雄鹰在黄沙之上展翅,落日如血般红火。
阿娘是国公府萧家出身,萧家的子女世代都是在边关长大,除了她。
她是萧家最弱的一个孩子,她无法像他们一样习武,骑马射箭,她也不能去到边关,去见识那无垠的大漠。
她最崇拜的就是大自己十五岁的青虞阿姐,听阿娘说起,阿姐少时手持长枪和父兄一起在战场上御敌,在一次受困敌军她将首领的头颅斩下后,对她最为严厉的祖父老国公终于认可了她,让她成为了军中最年轻的女将军。
后来,边关终于迎来了数百年来最安定的时候,无数有功将士受封赏,而她的阿姐却成了皇后。
小皎皎虽然不知道阿姐是否愿意成为皇后,但她知道,一个见识过外面广阔天地的人,偌大的皇宫对她来说不过是方寸之地,她怎么会愿意一辈子就困在那抬头就是四四方方的天的地方。
她身体好一些时,就会进宫去见青虞阿姐,阿姐虽然当了皇后,但她从来都是她的阿姐,阿姐在她面前从来不会摆皇后的威仪,阿姐对她,就和阿娘对她一样。
在宫中,她们同吃同住,阿姐有时候会给小皎皎说她在边关的一些故事,还会拿出她收藏的最珍贵的一些物件给她看,都是亮晶晶的宝石,雕刻成各种各样的模样。
她自己便会一些木雕手工,这些宝石雕刻的十分精致,不是寻常人的手艺。
她还看到了阿姐收藏的一个小盒子,那盒子里面装着一个很特别的东西。
是一根小辫子,那辫子的发色是北渊人没有的栗色,没有编织的发尾是卷曲的,那是一个异邦人的头发。
夜晚,小皎皎和阿姐窝在被子里,在睡前她总会看会书,阿姐将她收藏的一些物件出来给她玩,知道她最喜欢看一些地理物志的书和图册,便拿出了一摞信件来。
那些信件中附带了很多绘制的图画,上面画的山水风貌,是她没有见过的,她觉得十分的新奇。
“这里是娑罗,周边的邦国都依附于这个国家。”
阿姐的手指在一张绘制的地图上一指。
娑罗和那些邦国处在塞外之外,非常的遥远,和北渊隔着一片荒漠。
但其中有不少驿和荒漠小镇将其连接在了一起。
“这是娑罗的国花,叫烈焰花。”阿姐手中拿出了一个火焰形状的配饰。
“阿姐,这是谁?”
她看到了一副画着一个男子的图画,除了这个,还有另一个和这个男子长的有几分相似的少年。
“这是娑罗的国王,叫牧野。”阿姐的眼神十分温柔,她轻声笑道:“他曾是阿姐的好友,你的那些漂亮首饰,有许多都是他送来的。”
说着,阿姐又指了指他身边的那个小少年:“这是他的幼弟阙梧,比皎皎大四岁,也是和皎皎一样,是一个可爱的孩子。”
她看着那生着一头卷发昂首挺胸的少年,无声的笑了笑,他生的很特别,有种张扬的野性,身上有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那不羁的眼神让他看着像一只小豹子。
十二岁那年,她在万邦来朝的宫宴上见到了这个张扬的小豹子,北渊的冬季寒冷异常,他却只着一件单薄的长衫,领口还敞开着,身上漂亮的银饰和宝石配饰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他身上披着一件不是很厚的毛边披风,那披风她认得,她看今晨是阿姐翻出来过,原来是给了他。
宫宴是大人们的场所,她呆着也有些烦闷无趣,那些在她身上打量的视线,让她觉得不适。
迎庆殿外面的广场上,有许多世家的公子小姐们在那玩着雪和滑车,她只能站在廊下看着。
她看着三姐姐和哥哥们在一块,不知她和二姐姐说了什么,俩人又争执了起来,二姐姐身边围了许多世家的公子们,嘴里说着:“算了罢,二小姐一直都在那让着你,三小姐何必得理不饶人?”
“三姑娘怎的对自家姐妹这般牙尖嘴利,实在是有些刻薄了。”
“是了,都是一家姐妹,和气一些,二姑娘都要被你骂哭了。”
她知道三姐姐一遇到二姐姐那再好的脑子也要停止转动,三姐姐和她说过:“和温妙然说话动脑子那是侮辱了我的脑子。”
第一百六十一章 回溯的记忆(二)
她看着三姐姐一吆喝,身边立即围了一群小姐妹,一群世家公子怎么说过的一群撸起袖子要准备打人的姑娘们,他们说不过,也不能真和姑娘动手,且打不打的过还另说。
三姐姐人缘很好,无论是文官家的姑娘还是武官家的姑娘都能成为她的闺中好友。
她看着苏家的那位嫡亲小姐苏意怜就三两句话把那几个劝话的公子堵的哑口无言,满脸羞愧。
“见到漂亮姑娘,你们那二两肉没长好就开始翘板了?你们是男人还是牲畜?”
“这个滑车明明就是阿妍带来的,回头就被你们拿去借花献佛,你们的脑子长在那二两肉上了?”
这话实在是糙,连她都听懂了,这个苏家小姐是出了名的毒舌,和三姐姐走在一块,是军中汉子看了都要绕道走的程度,那些满腹经纶的文士怎么吵得过。
也不知道是谁在那点了一把火,两边人竟扭打在了一块,她看着不会武的三姐姐被推到在地,她忙往前走到雪地中将她扶了起来。
“气死我了!四妹妹你站远点别伤了你,我今天就要撕了温妙然,居然敢阴我!”
“哎,别打了别打了!”
她看着那常来找她的沈致书在那护着二姐姐,三姐姐打不过会武的,但文弱书生还是能打的,扑上去就挠沈致书的脸,顺便去扯温妙然的头发。
在家里,三姐姐从来不和二姐姐讲道理,这挠人扯头发的功夫也是和二姐姐年复一年练出来的。
那躲在世家公子中间的二姐姐被扯住头发,再也保持不了那副清冷傲然的模样,和三姐姐撕打在了一起。
战局很快就蔓延到她身前,一条长鞭从她身后卷住她的腰往后一拉,她立即被一股巨力往后拉去。
她心底一惊,一只温热的手抵在她背后,身后的人弯下腰在她耳边道:“小兔子,你又不会打架,小心伤到你。”
少年温热气息吐在她耳边,她一转脸就看到那张漂亮青涩的脸颊,她当即红了脸颊,忙站远了些,躲到柱子后面侧身站着。
少年看着她咧嘴一笑,想要向她走来。
他一动,她就往柱子后面躲,然后他们就开始在那绕柱子。
少年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手,“小兔子,你怕我?”
她不是害怕他,只是跟不太相熟的人在一块,总是下意识抵触,话也说不出来。
“你我”她低头看着脚尖,往后缩去。